“倘若我真是一个独立的人,那我便有权选择和别人不一样的发型,否则我这‘头’就真没用了,砍了算了。”在引起争议的处女作《我不原谅——一个90后对中国教育的批评和反思》一书中,钟道然这样回忆。
在许多访谈里,这位22岁的年轻人都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:从小,他的“樱桃小丸子”式锅盖头就卓尔不群。作为一直以来“成绩不错”的小孩,这个发型成了他与老师对抗的唯一导火索,仿佛保留发型就是在为自己保留一个不驯服的象征。幸运的是,在多年坚持不懈的反抗之下,这颗“头”成功地保住了。说起这件事,他总是很骄傲。
而这本《我不原谅》由于其强烈的、对中国教育的批判性思考,在2012年年初引起的强烈反响是让他始料未及的。许多网友留言表达着自己类似的困惑,甚至有中学生不惜冒着风险偷换“国旗下的讲稿”,把《我不原谅》的内容以演讲的方式呈现出来;有老师表达了重视和欣赏:比如为他写序的名师易中天、学者杨东平、在采访中赞扬他的人民大学教授顾海兵等等。自然,也有许多人对他的直率和“激进”难以接受。
甚至有不理解者问,你不是“好学生”吗,不是“既得利益者”吗,为什么还质疑?面对这些,钟道然会以他直率的方式送给他们四个字:不可理喻。
如今,这个年轻人已“逃离”让他困惑的校园,远赴英国留学。也许他本来只是想趁年轻时做一回自己,却无意间帮助一大群苦苦奋斗的孩子们召唤出了自己的内心。但钟道然却说,自己的个性不能被定义为“叛逆”;他看似内向寡言,说起美学、艺术的话题却信手拈来;年纪轻轻却严肃地说要做“艺术研究者”;看似特立独行却懂感恩……也许他让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观念上的冲击,还有属于他这一代人独有的、一种对于叛逆的定义。
赴英留学的“奇妙”体验
9月底月正值许多国外大学开学的时段。记者联系了身在海外的钟道然,他正沉浸在与新学校的“蜜月期”之中,不断寻找着自己理想中的“大学”与现实中的重合度。
钟道然用了一个英文词汇“Fantastic”来形容自己的新学校——英国曼彻斯特大学,学习“戏剧与影视”专业。在新的学校没几天,他就忙着接受这里带来的、目不暇接的“精彩”。
其中让钟道然印象最深的,就是学校里“数不清的游戏”。“表演课的老师要给我们进行课程介绍,(我)还以为是讲座呢,结果发现是做游戏。两个小时里做了数不清的游戏,让学生们互相认识,进行团队合作。其中有一个叫做improvisational conversation,让学生们两人一组,进行即兴“搭讪”,老师给一句话,必须从这句话开始。比如老师说,‘对不起,我惹怒你了’,我们都要从这句话开始搭讪对方。”
“另一个老师组织寻宝活动,去了之后发现是把学生分成几个组,每个组都有任务,去探访曼彻斯特的各种景点,找出‘宝藏’。我们组要寻找的宝藏就隐藏在曼城著名的博物馆和图书馆的角落里,然后我们就满城转悠,花了一下午。”他说,通过这种方式,学生们了解了城市的历史与文化。探索之后的结果是更加熟悉与亲近。
钟道然感觉,这所大学里的老师和学生不仅是“平等”的,甚至老师都有“为学生服务”的职责,让他十分吃惊。“有三个老师给我们上课,一个是讲课的,另外两个是辅助的,其中有一个女士专门负责开关灯(因为要用投影仪)。怎么可能!”
“大学的优点,只有亲身经历了才明白。”钟道然已经开始了追寻他心目中完美大学生活的旅程。
叛逆的是在繁华的十字路口中间系鞋带
人大学生+退学+写书+批判中国教育……媒体和大众眼中的钟道然太容易被贴上“叛逆”的标签。但钟道然说,他并不叛逆。“叛逆是说禁止的事情偏偏要去做,但我不是这样。”
钟道然曾说,他身体里有两个自己,一个是为了学业遵从考试原则的自己,而另一个是热爱文艺充满正义感的自己。除了批判和质疑,他还有很多“另一面”:文艺青年、足球爱好者、艺术研究者……他写书批判教育,却声称“向王尔德致敬”,书里的配图、唱片封面无一不体现着他对当代艺术的理解。“在别人看来,我写这本书是在表达观点,但是对于我来说,它更是一次美学的实践。”
钟道然的表达方式是直率的,他喜欢用类比和比喻直指人心,从言谈中能看出他对文艺的无比热爱。他对王尔德的金句倒背如流,也经常驾轻就熟地引用平日读到的观点,并放在适当的表的语境之中。当然人们也能读出这些或轻快或严肃的表达背后藏着的反讽。下面就是他在离开中国之前,与网友通过微博进行的对话:
网友:做过众人看来较为叛逆的一件事是什么?
钟道然:是我有一次在繁华的十字路口中间系鞋带。
网友:为什么有的人梦想被扼杀了,有的人梦想却实现了?同一个教育体制下。
钟道然:你拿一个斧子去砍不同的树,有的树啪一声就倒了,有的纹丝不动,为什么?
有人把他与韩寒类比,他也不掩饰对韩寒的欣赏:高中时就看了韩寒的书并深受影响,也把自己的作品赠与韩寒。不过他也会对着来提问“你和韩寒像不像”的人们说:如果你们了解我,就不会来问这个问题,就如同对待那些“不可理喻”的人一样。
期待“开放式”的未来
“我害怕确定性就像你害怕不确定性。不确定性意味着只有不确定是确定的。如果我禁锢了我的未来,我就禁锢了念想,如果我禁锢了念想我就禁锢了创造力。”
面对记者“是否考虑过未来回中国,是否考虑过从事什么行业”的问题,钟道然引用了萧伯纳的一段话回答。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是“开放式”的,需要坚持的只是对艺术和创造力的无限追求。
如今,钟道然尚且年轻,蕴藏着多种可能性。他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戏剧家、编剧或导演?中国社会的观察者、批判者?90后年轻人的意见领袖?或者成为身兼种种身份的混合体?这也许同样需要一个“开放式”的答案来定义,要等到数年后才会揭晓。
钟道然可能并非才华出众,但敢于直面现实和直接表达的勇气,却让人们不得不换一种眼光,直视这位顶着“锅盖头”的90后青年。而如今,他依旧留着标志性的发型,只是已经将头发用发夹别住,要在他的“探索”之路上一直这么“随心所欲”地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