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朋友邀请我帮忙编辑一本中餐菜谱,供网上留学 生之用。我断然拒绝。
因为我从来不屑于以“大厨”自居。在英国 火力不足的灶台上,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中国菜,比如汤水横溢的西红柿炒鸡蛋、靠着李锦记撑场面的炒肉丝。
这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呢?
我的独立生活 已经有十年之久,在大学 本科开始,我就是校园里面的“幽灵学生”,除了应付考试,期末到考场与任课老师打个照面之外,我长期在校外居住,做菜对我来说,真的是小菜一碟。因此我极度不满意,很多刚到英国 ,能够把菜做熟的中国朋友,就忙着要给老外启蒙中国饮食文化的热切。
因为我对中餐的怀有深刻的敬意。
本土中餐
本质上说,饮食、语言、武术和艾滋病病毒是同类的东西。它们随着时间和空间的不同,能够很快地产生变异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普通话(官话)有着不同的方言,而你看到英国 人的太极拳,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。
假如真的存在英国 中餐,命运也是如此。不幸的是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原教旨主义者。对于无法得到的正宗,我宁愿在八千里外的英国 保持沉默。所以,我在英国 似乎对学习西餐的劲头,超过了做中餐。
直到有一天,突然一位BBC朋友(British born Chinese)在网上大喝一声,“请尊重本土中餐”的时候,“本土”二字特别的触目,我突然有所醒悟:面对现实,是成熟的生活 态度。
10月份,英国 超级富豪,Topshop 的老板菲利普•格林为了摆脱旗下时装的古板形象,邀请名模Kate Moss出任形象代言。协议敲定,请吃饭的地点在伦敦的China Tang。这是一家本土中餐的代表,价格不是特别贵。与此相应的是,伦敦一家“佛跳墙”的价格是75镑一盅,而且需要电话预约。
中餐做到这种地步,未必真的是欺骗老外,也算是一个境界了。
这样的奢侈,我还无缘享受。但是,日常生活 中去英国 中餐馆的经历,让自己慢慢体会到了“既来之,则安之”的古训,也许是建设和谐世界的重要心态。
辣的变迁
我一次跑到瑞士的硫森,花了12瑞士法郎,吃了一碗方便面做的榨菜肉丝面。与那碗面相比,我去过一些伦敦唐人街的中餐馆子,还算是比较有诚意。然而,你吃过海鲜酱包裹着的海鲜煲吗?你喜欢被wagamama和budkam误导的亚洲(中国)面条吗?
值得高兴的是,唐人街的馆子在中餐的种类变得丰富起来,也地道了一些。比如辣,川菜和湘菜在中国大陆的普及,已经是不争的事实。如今,这股辣的滋味正蔓延到英国 的中国城。昨天去曼城的一家馆子,点了红焖羊肉,卖完了,上了一道酸菜鱼,酸菜的境界是无法传达了,主打的剩下了一个“辣”字。
有一段时间我中午常常去一家印度外卖店买午餐,虽然是南方人,但是我嗜辣,而且乐于尝试不同的辣。于是,我常常要上很多的咖喱。印度老板一边小心地一勺一勺地加,一边问我是不是中国人。我说是,想了想,加了一句,哦,那些来过你这的,可能是中国广东来的。
辣是一种非常粗鄙的口味,它以强大的刺激,来撕开我们接受新事物的第一道口子。即使如此,辣的谱系也是异常丰富,比如四川的麻辣、云贵的酸辣、湖南水灵灵的辣,江西那种浸透着盐巴的辣,还有陕西那种干巴油乎乎辣。
如果以辣为切入点,把它的层次感能够丰富地呈现出来,那也是一种折衷的进步。在粤菜日益李锦记化的英国 ,辣的变迁,见证了中餐世界化的历程。
辣还是不辣,看似简单的选择,背后却隐藏一个非常复杂的自我展示的策略。如果目标是为了告诉世人什么是辣,这种缺乏层次的辣,暂且认为是一笔必要的代价吧。
辣过之后,务必跟进说明辣的不同。而挑剔的我,只能遥想郎雄在《饮食男女》片尾的那段对不同类型的甜的评论。